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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 8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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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熠飛在賣慘上已經有了高超的技巧, 上車後,他主動向何川舟坦誠了自己最近幾天的悲慘遭遇。

荒廢多年的舊宅並不適合居住, 地點是陶思悅選的, 他不敢跟對方抱怨,打了滿肚子的腹稿,正好用來乞求何川舟的同情。

“我用抹布擦了遍地板, 清理出一個房間。太熱了晚上開著窗戶睡覺,結果院子裏飛來一團團的蚊蟲,感覺有幾百只那麽多。樓上還總是傳來些奇怪的聲音,吵得人神經衰弱。”

他說得聲情並茂,說一句停頓一下, 用餘光偷偷打量何川舟, 露出可憐委頓的表情。

何川舟不吃他這套, 擡手打斷他, 說:“把你的話術留著點, 等見到王叔以後再跟他講, 看看能不能讓他消氣。”

王熠飛立即閉上嘴, 耷拉著腦袋, 蔫巴巴地坐著。

何川舟當著他的面摸出手機, 找到王高瞻的號碼,撥打過去。

王熠飛看著刻意傾斜到自己面前的屏幕,整個人變得十分緊張, 不停挪動著屁股,期望何川舟能給他一點緩刑的寬赦, 張了張嘴, 卻不敢說出口。

在等待信號接通的時間裏, 他死死盯著發光的屏幕, 默念“無人接聽”的心願。可惜系統提示音才響了不到三聲對面就接起來了,速度快得仿佛對方一直在握著手機等待消息。

接通後,王高瞻沒有出聲,揚聲器裏隱約傳出他壓抑的呼吸聲。

“王叔。”何川舟瞥了身邊人一眼,無視他的局促,平靜說道,“阿飛找到了。我們局裏還有事情要問,暫時不能讓他回去。您放心,他目前狀態生龍活虎,沒受傷,沒挨餓,一切都好。”

王熠飛彎下腰,側過耳朵,好離手機更近一點。

汽車疾馳卷起的噪音掩蓋了太多細節,縱然音量已經開到最大,也無法清楚聽見對面的動靜。

王高瞻還是保持緘默,過了片刻,才有輕微的窸窣聲再次響起。像是電流的雜音,又像是他在換著手往衣服上擦汗。

何川舟知道他惶惶不安的心情還難以調整,說:“晚點給你消息,我們現在在回分局的路上。”

她準備掛斷,王高瞻那邊終於啞咽地給了個回應:“謝謝。”

短短兩個字,王熠飛從中聽出了蒼涼與辛酸。好似是從一架陳舊的風箱裏艱難擠出來的,吹出的風溶進燒得正盛爐火裏,變得滾燙,下一秒可能就要落下淚來。

邵知新見他周身暮氣沈沈,用手肘碰了碰,鼓勵說:“王熠飛同志,你可是個做大事的人啊!支棱一點!”

黃哥抽了口冷氣,在耳機裏拖著長音喊道:“小新啊……”語氣裏有種暗藏著耐人尋味的欽佩。

邵知新還沒品出味來,又聽何川舟不溫不火地喊:“邵知新。”

他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,下意識應道:“誒!”

在沒有任務的情況下,何川舟會連名帶姓地叫人,就意味著有不好的事要發生。

邵知新顯然還沒學到這個知識點。他特意越過座位中間的王熠飛,對何川舟擺出傾聽的姿態:“請講!”

何川舟說:“我讓你多向前輩學習,看來你學的最精髓的是煽風點火吧?黃哥給你額外開小竈,對你傾囊相授了嗎?”

黃哥忙替自己澄清:“沒有沒有,這個主要是徐鈺教得好。”

徐鈺不接受這無妄之災,叫道:“啊——跟我有什麽關系!專註你們自己!江湖規矩好嗎?!”

邵知新脊背一僵,到底沒有多少膽量,往車窗位置靠了靠,縮起肩膀保持低調。

王熠飛更是不敢輕舉妄動,眼珠滴溜溜地朝他這邊轉了過來,眉頭還憂愁地皺成八字,不忘看熱鬧的模樣頗有種幸災樂禍的無恥。

等警車回到分局,黃哥已經吃上了。

徐鈺一看外賣袋有點豪華,就知道不可能是黃哥的手筆。黃哥只會去對面的垃圾街給他們點八塊錢的炒粉,最大限度的寵愛也就是多加一個雞腿,而不是蛋糕、奶茶、炸雞跟壽司。

黃哥端著個外賣盒站在樓梯口,朝她努努下巴示意:“你們姐夫買的,自己到那邊領去。”

徐鈺腳下直接轉了一百八十度,快步往休息區走去,一手一杯奶茶朝周拓行點頭問好:“謝謝姐夫!”

後面的人跟著排隊。

王熠飛不明所以,也正餓著,下意識跟在邵知新身後過去領飯。

等從桌上挑完東西,隨大流地說了句“謝謝姐夫”。屏幕後面的人擡起頭,朝他冷笑一聲,他才後知後覺地認出來:“大哥!”

周拓行一把扼住他的手腕,怒極反笑道:“王熠飛!長本事了。”

江照林早已沖下去找陶思悅。

何川舟時不時掃一眼樓梯口,沒多久王高瞻也到了。

他樓梯爬得太急,腿腳不夠穩當,遠遠見到王熠飛時差點踩空栽倒,一手急急抓住扶手才穩住身形。

王熠飛往前走了兩步,借由階梯的高度朝下望去,只覺得王高瞻短短時日不見,又憔悴了許多,頭頂的發色大片轉白,走路時有種不符合年齡的顫抖。

眨眼間,王高瞻已經趕到他面前,驟一靠近,便高高擡起手,還未落下,那憂怒交加的臉已數次變化,最後咬著牙關,不忍地撫在他臉上,從上至下摸了遍他的眉眼,視線模糊地將他摟進懷裏。

王熠飛再抑制不住,什麽狡辯的想法都清空了,哭著叫道:“爸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王高瞻兩只手臂勒得生緊,身量已經沒有王熠飛那麽高了,懷抱卻好似十分寬廣,能把青年整個擁攬進去。

他有什麽想說的,張開嘴卻只發出幾聲不成調的氣音。不過王熠飛都能理解。

何川舟看了會兒父子情深的感情畫面,收回視線,過去扯了扯周拓行的袖子,說:“你回去休息吧,這裏沒事了。”

周拓行不敢置信:“你就這麽打發我?”

“小周同志,你快把我手底下的人都收買了。”何川舟哭笑不得道,“你在這裏會助長他們囂張的氣焰。你看看他們一個個擠眉弄眼不正經的樣子。”

徐鈺抹了把嘴角,不思悔改道:“姐夫,幫我們說話啊。”

一群人跟著起哄:“姐夫,我們可是支援過你的啊!”

“妹夫!你看看何隊,我們只是把你當自己人嘛,怎麽了!”

周拓行沈默下來,在兩邊來回看了一圈。

雖然這群人說話很動聽,可是周拓行沒有那麽容易被他們拿捏。他沒有理會,也沒有離開,氣定神閑地敲著鍵盤,繼續修改手上頭的論文。

那我行我素的風格,讓徐鈺一時把握不準他的家庭地位。

黃哥吃完手上的東西,等兩位小祖宗都把情緒宣洩過一通,安排人帶著他們去單獨的房間做筆錄。

馮局那邊迫不及待地讓人發布了公告,通知網友兩人都已平安找到。

後續的劇情走向要平淡許多。最大的問題是始終無法對沈聞正立案調查。

輿論的氛圍都烘托到這兒了,無所作為顯得他們公安有些無能,可能在沒有任何明確證據的情況下,警方也實在束手無策。

反倒是沈聞正那邊說要起訴陶思悅造謠,讓律師帶著函件過來商談。陶睿明也從鄉下火急火燎地上來,請了個律師。雙方在警察的調解下,差點在分局擼袖子幹架。

說不好是幸運還是不幸,報案的人沒有他們預想的多。

三天時間,E市那邊有一位女性報案,她曾做過沈聞正三個月的秘書,拿出了幾張偷拍的親密照片,證實跟沈聞正確實有男女關系,但無法證明兩人之間究竟是脅迫還是自願。

此外C市也有一名女性報警,因業務原因和沈聞正有過交流,向警方爆了幾個沒有證實的黑料。當地刑警偵查過後,發現造謠的可能性更高。

陶思悅那一億元的誘惑還是很大的,有可能舔上一口的人,都因此躍躍欲試。

至於A市,一共接到四起報案,其中他們南區分局有兩例。經過核實詢問,都不是那麽靠譜。

其中一個連邏輯線都沒捋清楚,黃哥隨便問兩句證詞就開始前後矛盾。

另外一個手法高明些,心理素質過硬,可警方查了下記錄,發現兩人行程根本對不上,沈聞正沒有作案時間。

各地警察忙活了一通,沒有顯著進展。可見沈聞正雖然手段下作,做事卻十分謹慎,很少留下關鍵證據。

黃哥這幾天抓耳撓腮,夜不能寐,每天都在為“一個億的小案子”勞心不止。

這天早上查完行程,唯一的希望破滅後,更覺得做什麽事都無精打采。

目前唯一可能是受害人的,只有E市報案的那個女秘書。但她自述跟沈聞正有關聯的時間段是11年到14年。14年後沒有再見過面。

“這不合理啊!這可是一個億啊!”黃哥拍著手上剛打印出的資料,著急上火地道,“就算加上那個秘書跟陶思悅,滿打滿算才兩個人。之前先不說了,14年到現在,5年時間裏沈聞正都在潔身自好?鬼信我都不信!”

徐鈺小聲感慨:“沈聞正還挺長情,一段關系保持了兩三年誒。”

“你自己聽聽,這話合理嗎?”黃哥輕拍了下她腦袋,“小姑娘的三觀不要被帶歪了。”

徐鈺聳肩:“我是說跟韓松山比起來嘛。”

何川舟翻閱著相關新聞,看沈聞正不同時期的采訪,評價了句:“你不得不說,沈聞正這人確實挺有本事的。”

沈聞正父母早年是做木制家具的。他腦子活絡,拉了幾個朋友一起做房地產,吃盡了我國房價飛漲的紅利。後來開始專心做家裝,收購了一個經營不善的老品牌,重新打造成國內一流企業。口碑一直不錯。

最近幾年因材料研發跟產品設計跟不上市場,加上實體店的沒落,公司連年虧損,但在行業內依舊有著難以撼動的地位。

黃哥將手中的紙張卷成一捆,點著她們幽怨道:”你們兩個說的話,都不是我想聽的。“

“沈聞正後來那麽成功,如果有女生願意投懷送抱的話,他還需要用強迫的手段嗎?”徐鈺憂心忡忡地道,“如果他因為陶思悅當初的事情投鼠忌器,不再犯下類似的錯誤,那我們是不是就拿他沒有辦法了?”

“他認識陶思悅的時候已經很成功了。”何川舟放下手機,揉了揉額側,“自願跟脅迫,心理上獲得的成就感是完全不一樣的。你看陶先勇跟韓松山,都喜歡那種掌控他人命運的感覺。這三個人,可以說有互相影響的關系,也可以說是人以群分。他們難以自拔地追求所謂的刺激,貓捉老鼠一樣地逗弄女性,直到哪天親手為自己掘好墳墓,燒進骨灰盒。”

黃哥點頭:“我同意。沈聞正本身就是為了追求快感才踩的法律紅線,這種罪犯只會越來越放肆。陶思悅之後他又找了秘書,兩人之間沒有爆發什麽激烈的沖突。他一直沒有得到該有的教訓,不會輕易收手的。”

徐鈺嘆了口氣:“現在一億的誘惑擺在眼前,都沒有新的受害人出來指認。要麽是沒有證據,要麽是被沈聞正打點好了。難道我們只能幹等嗎?”

邵知新不屈服,振臂高呼:“相信一個億的力量!”

何川舟喝了口水,接著剛才的時間線繼續往下翻看。

屏幕中央忽然跳出個來電顯示。同事在對面尷尬說:“何隊,外頭有個人,要不您下來看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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